《上師也喝酒?》:藏傳佛教的泥淖,謹慎思辨求道與邪道之間的微妙界線

之前曾經有一陣子認真地嗑了幾本藏傳佛教的書籍,對於宗薩蔣揚欽哲仁波切的書籍,覺得總是寫得非常平易近人,很容易閱讀,而這本《上師也喝酒》,對我來說覺得是一本非常精采的書,身為一位受到良好訓練的仁波切,他究竟如何思考跟辨析那許許多多「亂象」?

當麻原彰晃宣稱他是金剛乘上師,命弟子殺人也是助人轉世輪迴,甚至扭曲命弟子殺人就是西藏傳統的「頗瓦法」,一個原先是用來描述讓人能超脫肉體,讓精神快速脫離身體超脫的傳統修行,卻被拿來當作動詞「使其頗瓦」變成「殺人卻沒有罪惡感」的同義詞,而得以遂行大規模的恐怖主義。

當這樣錯誤的資訊流通,也難怪日本到現在都依然對藏傳佛教保持戒心。

在這樣的脈絡下,「所謂的上師」「金剛乘」「絕對地信仰你的上師」,對於一般的民眾這一切究竟應該怎麼思辨,顯然變成了一條很艱難又不能不解釋跟思辨的路。於是,在這本書裡面仁波切嘗試著犀利地劃下那條清晰的界線,關於如何挑選上師,以什麼樣的標準篩選,如何考驗你的上師,如何為自己的我執劃下界線而不是無止盡的試探,如何拒絕上師,以及如何擁有多個上師或離開上師。

看著這本書的時候我一直感到很過癮,著力很深思辨而得的成果。

「信仰」時常在不意之間會變成「放棄思考」,甚至會變成或是被要求要「全然的交託」,好「消滅我執」,然而這其實很多時候是恐怖的事。對於受苦得很深的人來說,那種「消滅自我」的渴望可能是很強的,而且可能是非常希望可以「把自己交託給某個遠遠大於自己的權威」的,這樣就可以不用思考,就可以放鬆,就可以相信自己必然會被照顧,就可以安心地過日子,這樣就好了,無論接下來要踏上的路究竟是光明或是晦暗,這個片刻的安寧就很好了。

極度的受創,帶來的極度的想逃離思考,連「自己」都想拋棄。

絕對的放棄自我保護,等於絕對的「允許自己被剝削」,像是捲入性侵害疑雲的信徒,被當作佛母的少女,被毆打被當作提款機依然不悔的信徒;絕對地信仰你的上師,認為你的上師要你做的一切都是命令,是用來化解自己的我執的修練,不得違背,因此受上師命令去殺害無關的其他人,這也已經違反一般世間的常理,並陷藏傳佛教於不義。

因此書中仁波切開玩笑地跟弟子問「如果我叫你去殺人你會去嗎?」,美國弟子開玩笑地回應仁波切「你是佛教徒,你不可能叫我這麼做」。

站在一個群體的內部,卻認真地提出各種思辨的標準,期待提供給一般民眾參考,不是放棄修行、但也不放過那些剝削跟惡意的上師,同時深刻地理解著人性,那些關於我執、我謾,很容易繞上很遠的遠路卻都無法認真地開始修行的事,試著提出一套界線,看著的時候覺得非常被鼓舞。

很犀利的內部反思,不只是迷信,而是立於龐大基礎上的多種觀點間,試著找到合適的界線。

當最近開始認真研究起奧姆真理教的時候,有點慶幸我運氣好,之前先看過了這樣的書籍,所以能夠區辨裡面所說的論點是否為真,是否是「正信」的概念,還是是被有權力的人所扭曲的,半真半假的虛構概念?這樣的概念實在很多,特別是當我們沒有餘裕每個資料來源都認真檢視的時候,如何一步一步地掉到那個危險的範疇去,只能聽命於某個會剝削自己、製造傷害的上師?

劃定界線這樣的事,實在是苦差事。

如何保留一點彈性跟空間,讓每一種可能都能被包容,但依然必須迴避掉那些惡意、惡念、蓄意地剝削、可能造成傷害的恐怖主義,小心翼翼地,彎彎曲曲地,劃下那條界線。同時不能讓人們喪失信仰,必須小心翼翼地維持人們的信仰,同時讓這個信仰能在謹慎、思辨、能獲益的情況下前進,而排除掉那些可能的信眾的受創,或是惡意的剝削者。

所以每每看著這樣的書籍都感覺非常過癮,也總是感到被鼓舞。

反思,應該是可以的,反省與好好地面對這些濫用跟造成的傷害也是需要的,一點一點地將那些知識的落差補起來,一點一點地讓事情往好的方向發展,而不是讓事情可能被惡意地濫用,是一個漫長的亡羊補牢。

沒有真理需要你「放棄自我保護」,那通常只會通往嚴重地剝削。

願每顆飽受磨難而渴求療癒,甚至願意放棄自我、代為思考決策,全然聽命好換取平靜的心,都能獲得充分且友善的支持,在嚴重的剝削與來不及以前謹慎思辨,一點一點地找到涵容苦難在現世裡活下去的方法。

#讀書心得#藏傳佛教的污名與限制#如何拉出那條合適的界線#看完有點理解為什麼仁波切在受訪時會很期待自己不是佛門弟子#每個位置都有能說的跟不能說的話#想說得更清楚卻不見得可以的困擾#無論什麼修行都不能放棄自我保護的慾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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